Novocaine

*注意：现实向，交替双视角

00

开了门后看到的是穿着深色防风衣的大仓，室内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他，他的身上或许还带着冰冷的寒气和露水，但在那一刻，丸山却觉得他是全世界最温暖明亮的人——像是能把他从黑色泥潭里拉出的英雄一样。

温暖到他几乎要落下泪。

 

01

休息日里丸山通常喜欢把需要的东西都放在旁边——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沙发里，只是看着漫画，什么都不用想。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喝酒，吃东西，看漫画，泡澡，睡觉……循环往复地，他可以永远进行下去。作为室内派，丸山在做着这些事情时是最轻松的，只有休息日这样的“充电”，才能让他精神百倍地回到工作生活中去。

他是个容易被环境和他人评价影响带着走的人，有些词句即使本身并不那么强烈，也会在事后如同涟漪般一圈圈地在他的脑内扩大。我该怎么做才好，我是不是该改掉一些做法，我今天完成的工作是不是不够好，我能让大家喜欢吗……类似的细碎问题时不时地盘旋环绕着，挥之不去，有时丸山会借助酒精来让自己短暂地忘却、放松，酒精让他的大脑晕晕乎乎，像泡在舒适无害的温水里，骑在黄色的小鸭子身上浮浮沉沉，在那么一瞬间他是快乐的，轻松的，脑袋里充满了奇思妙想。

“又宿醉了吧。”第二天的休息室里，有时会被涩谷这样直接说，即使大家多多少少有些习惯了，但眼底里仍然有掩饰不住的类似于叹息和担忧融合在一起的情绪。丸山很喜欢大家。就算只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点尴尬或是冷场的氛围，他就会不遗余力地逗大家开心，每个人都能笑着的话，他当个笨蛋也不错。

最初不是这样的，大概吧，对于最初的事情他有点记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依赖起大仓的笑声。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大仓总是绽开笑脸，拍着手，或者倏地就倒在地上打滚，柔软的头发因重力的吸引散下又因主人迅速爬起而左右摇晃，像是一只快乐的大型犬。清朗的笑声像是在那一刻就拯救了他。

有时连丸山自己都产生了几秒的疑惑，真的有那么有趣吗？但大仓的反应一次又一次在无形中给了鼓励和肯定。

丸山很喜欢肢体接触，他喜欢拥抱，手的触碰，亲吻也可以，他都不排斥，因为这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如果本来就是亲密的人，那做了这些就会更加快乐。

大仓喜欢粘着他，因为身高差伸手就可以搂住丸山的肩膀。走路的时候他的双手轻轻从背后搭上去，像是做游戏的小伙伴。绝大部分的时候是从背后拥抱，常常是因为吵闹和互相拉扯，肢体亲昵地缠绕在一起，逐渐演变成一个不完整的拥抱。

“小丸的身体好软好舒服哦……”大仓从背后半搂半抱的时候偶尔会这么说，手还会不安分地捏他的腰，像是顺手捏一个喜爱的玩具。

丸山对于人际关系实际上是比较敏感的，他一定会确定到最后一步，确定的步骤倒也不是刻意的，只是大脑自动化的程序似的，通过每个小细节一步步确定下去，像是游戏通关后的加分，随即进入到下一个关卡。

“丸子，别闹了！”大仓经常把胡闹的他拽回来，手掌箍紧在手臂上的力道不大不小，丸山顺着这惯性倒向大仓的方向时，他会伸手搂一下他的腰让他站稳，丸山的脸上仍公然地挂着张牙舞爪的笑容，大仓跟他对视的那一秒，眼睛就弯起来，咧嘴笑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语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撒娇，“听话啦，呐？”

“嗯！”像是魔力一样，丸山重重地点头，表现得像个五岁孩子。

真奇怪啊，明明大仓的年纪比他小，却总有一种想要依赖他的感觉。

 

02

大仓很喜欢丸山。他还没有确认过自己的喜欢到底到了哪一步，总之眼下就是喜欢。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跟着对方走。座位安排他坐在后面的时候，他只要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的晃动就能想象到本人生动的表情。丸子会在录节目间隙突然转头看他，转着眼珠灵活地表达他们俩懂的梗，或是察觉到了大仓的视线，就只是回头看着他傻笑而已，大仓当然也笑。

他觉得丸子的一切都是有趣的，他对丸子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即使他们已经足够亲密了，但是，私下的丸子在做什么的时候会感到开心和愉快呢，他却并不是真正了解。大仓想要跨过这一道线，他想要丸山对他完完全全的信赖和依赖，他也很清楚自己得慢慢来。

状态不好的丸子会有偶尔的走神和放空，让人担心。有时的丸山是需要一个人呆着的，大仓能够判断。但有时候则保留了弹性空间，是仍然可以接近的，但大仓又不想直接地表达关心，考虑到丸子会因为自己状态不好引起他人的担心而感到负罪感这一点。

“好想吃烤肉啊，上次小丸给我烤得超好吃。”大仓喜欢去腻着丸山的身体，柔软的暖和的，让人感到安心和舒缓，他松松地搂着他，歪着脑袋很轻地靠在对方的肩上，用了一点撒娇的尾音。

“真的？——好开心哦！”不用看也知道丸山笑了起来，“那就这个月底？”

“耶！”大仓伸出手，对方便配合地击了掌，“呜哇，好痛，丸子好大力。”

“我帮小忠吹吹，痛痛飞走——”丸山笑嘻嘻地撅起嘴凑过来。

大仓用不重的力道拍打了一下对方的肩并把他推开，正好碰到横山走进来吐槽了一句，你们是打情骂俏的高中生吗？他俩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大仓放任自己躺倒在沙发上，在旋转了90°的视角里看着丸子站起来叫着裕亲后伸直双臂走过去，而横山也笑着轻推开他。

当然大仓也不是一直都能掌控好和丸山的相处方式。他有那么一段时间热衷于欺负他，甚至会逗得太过了，但是也没办法啊，因为丸子真的是一个很柔软的人，从里到外都是，像是一个填充着棉花的小动物，有着毛茸茸的温暖皮毛和无害的柔软剂似的内里。忍不住让人想多欺负他一点。真是很恶劣的孩子心理呢。

丸子是一个可爱的，有意思的人。大仓一遍遍地想着，总是忍不住写很多丸子的事情进日记里应该没关系吧，大家一定不会怪我的。

 

03

和大仓一起吃饭很容易就能有幸福感，丸山想。什么也不用考虑，两个人说着无意义的话，坐并排一起吃拉面，就能很简单地笑出来。大仓常常眯起眼睛抬起头左右摇晃着不停地说，好好吃啊，好好吃。

饭后他们会去常拜访的酒吧喝酒，或只是一起走一段路，有时候会被认出来，有时候不会。说话间的白气从嘴里冒出来像泡沫似的缓缓上升，融进冰冷的冬夜里。大仓和丸山玩了一会儿吃冷空气的游戏后就一起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这是他们清醒的时候，刚有点醉茫了的时候就有些失控了，看什么都好笑，两个人趴在桌上笑得肚子酸，如果指着对方说别笑了，一对上眼就笑得更厉害。

“小忠，让我亲亲吧。”这时丸山喜欢逗大仓，对方越是抗拒他就越来劲，整个上半身都靠向了对方，毫不借力地完全倒在他身上。

“别闹啦，不行。”大仓总是这么说，手臂却绕过他的肩膀顺势搂着，象征性地推着他的脸，但眼里依然是很温柔的笑意。

“让我亲亲嘛。”丸山再次要求道，甚至恶作剧地闭上眼夸张地撅起嘴巴靠近大仓。推着丸山脸颊的手掌没有动，随即十分用力地捏了他的脸，丸山痛得睁开眼说着“喂”，大仓的视线还停留在被捏得不得不撅着的嘴唇上，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明亮的光线因对方忽然的凑近而被全部剥夺，嘴唇上温暖柔软的触感过于真实，脸上一瞬间蹿起的高温和剧烈的心跳像是要将丸山溺亡了一般，他推开了大仓，低下头捂住了嘴。指尖像被心跳波及了一般微不可见地轻颤着。

“怎么啦？是小丸总是要亲亲的吧。”因为丸山完全地低着头，大仓调整着角度想去看他的脸，歪着头的模样有些天真。

丸山的双手还在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一点点被大仓拉开，蛮不讲理地握住他的手，那种力道有点像拉着他不让他跟女嘉宾互动的时候，也像玩躲避球时抓着他不放的时候。

“小忠……是喜欢我吗？”

喜欢这个词他们说了好多遍，不管是当面还是短讯还是电话，喜欢你，好喜欢你，喜欢你哦这样的话很简单地就从嘴里蹦出来，当然，跟说讨厌的频率也很接近。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丸山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大仓可以理解成任何的意义，不管是平时说的喜欢，还是别的意思。

大仓的眼睛里带着醉意，很柔软很甜蜜，像是泡在酒里的软糖，他保持着控制住丸山双手的姿势，再次凑近了亲亲他湿漉漉的眼睛和依然通红的脸颊，点了点头说：“嗯！喜欢哦！”

丸山笑了，一种舒适的安心感缓缓从心底升起，像是下坠的时候有人稳稳接住了他，过于轻的亲吻力道让他觉得自己被珍爱着。

之后的事情丸山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多的酒和大仓的气息，最后两个人都困到睡死过去了。那天晚上丸山梦到自己睡在巨大的玩具熊身上，整个空间都是柔软有弹性的，天上在下糖雨，速度十分缓慢，慢到可以伸手去挑选一颗喜欢的糖果，剥去糖衣吃掉它。

 

第二天到休息室后大仓还是往常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一如既往，太过平常了，是大仓不记得了吗？还是……那并不意味着什么？

 

04

大仓梦到自己吻了丸山还说了喜欢他，但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却不太记得了，大仓是那种酒一喝多就容易断片的类型。

他从丸山的身后用手臂环住他时忍不住地想，如果是真的会怎么样呢……

因为贴得很近，丸子笑的时候能感受到些许的共振，他搂着丸子站在最旁边，大概镜头都没怎么拍到吧。他的视线从大笑着的门把身上扫到了台下的提示板，是久违的“大仓，你怎么想？”

真是讨厌啊，他也就走神了十秒吧。大仓在心里微微叹口气，立刻加入其中。

 

最近的行程排得很满，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一起出去吃饭了。月底的前一周周末的凌晨，大仓刚打算睡下之前，收到了来自丸山的短讯。

“睡了吗，小忠？”

大仓一边猜测着对方喝醉的几率是多少，一边输入了“干嘛”快速地发送过去。

不出三秒对方就给了回复：好凶哦╥﹏╥。

大仓对着那个傻乎乎的颜文字笑起来，懒得再编辑文字，他躺下的同时拨通了丸山的电话。响了很久很久对方才接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大仓耐心地闭着眼睛等。

“小忠？”丸山的呼吸声不太稳，有点试探的意味。

大仓想象着他瞪圆了眼睛的无辜样子，柔声问：“嗯？”

“怎么突然打电话……”如果丸子接的是老式电话机的话，大仓几乎都能看到对方一边用手指卷电话线一边撅着嘴说话的模样了。

“不是丸子先找我的吗？”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有责怪的语气。

“也没有什么事啦……就是想说说话。”

“跟我吗？”大仓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没有同时发给好几个人。

“嗯……”

从对方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喝了点酒，大仓揉了揉犯困的眼皮，问：“丸子想聊点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哦，比如……”丸山想了一会儿，“大仓喜欢什么？”

“什么喜欢什么？”浸泡在困意里的大脑转得不太灵活，大仓反问了一遍。

“什么都可以说，食物，音乐，电影之类的……想更了解小忠一点！”丸山的声音很低沉很近，闭上眼睛听简直像是对方就躺在他身边。

凌晨的房间变得又安静又小，小到只能感知到温暖的被窝和丸山柔和的声音。丸山在耳边说的话似乎变成了一片片蓬松柔软的羽毛，从很高的地方缓慢地飘下来。

就这样睡去的话也不错呢……好舒服。

“小忠，睡着了吗？”

丸子轻轻的提问将大仓快沉入梦境的意识又拉回来了一点，大仓迷迷糊糊地长长“嗯”了一声。

“那就只说最喜欢的吧？”丸山因他这撒娇般的应声轻轻笑了一下。

“最喜欢的……”大仓太困了，答案没有过脑子就闭着眼睛说了出来，“丸子吧。”

丸山陷入了几秒的沉默，而大仓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突然清醒过来，心脏像惊醒了一般重重地敲击起胸膛来。

“真的？好开心啊……”丸山一如既往地用甜蜜的声音说，“我也喜欢小忠。”

什么啊，已经搞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到底是哪种喜欢呢，是平时总会说的喜欢吗？还是……

“晚安，小忠。”丸山最后说，不等大仓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居然挂我电话。”大仓伸手把手机放到床头，就重新钻回了被窝，然而原本汹涌的困意一下子散尽了。

都怪丸子。

 

05

啊……他狡猾地骗了大仓说出喜欢。

都是因为那个吻的错，丸山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大仓了。

从喜欢变成喜欢。两种相似却又有着不同意义的喜欢。

糟糕的是他开始对大仓的身体接触和撒娇有了不同的感觉，他不想这样，不想破坏两人的关系，但有时突如其来的脸上发热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赶跑害羞——！

丸山做了一个夸张地高抬腿和双臂打开的动作，心里默念着冷静冷静，脸千万不要红啊。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他这些时不时的突然举动，并没有人起疑。

“丸子最近都不怎么跟我对视呢。”快要下班之前大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在身边嘟囔了一句。

丸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仰着脸傻笑着对付过去。

“月底要一起吃烤肉的吧，说好了不许忘哦？”大仓像往常那样拉过丸山的手掌随意地把玩了一会儿。

但是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心虚，丸山的掌心很快出了湿漉漉的汗。他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很用力地点点头：“当然啦，我会帮小忠烤肉的！”

大仓像平时一样笑着，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微微俯身到丸山耳边的时候似乎还带起了一阵带有大仓味道的风。

“想找人聊天的时候可以再打我电话哦。”

才说完他就因为工作的事被叫了去，丸山转了个身捂住慢慢变烫的脸颊，心里暗暗地感谢工作人员的及时解围。

这种心动算是怎么回事啊，也不是高中生了。时间一久这种兜圈子般若有似无的暧昧便成了一种甜蜜的负担，丸山感叹着，什么时候能习惯就好了。

 

06

他们之间的氛围逐渐开始变了，大仓能感觉到。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总之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还能重新体验这种类似高中恋情发芽的心境。

丸山说话的时候他盯着他的嘴唇看，笑起来变得像桃心的唇形和唇下的一颗痣。他曾经也开玩笑地说过丸子地包天，因为喜欢看对方被欺负后耷拉下来的可怜模样。但是，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嘴巴呀……自己应该更多地夸夸他的。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丸山先是有些害羞地眯起眼冲他笑了笑，又很快别过了头去，看向了嘉宾。大仓微微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有机会站并排的时候大仓偶尔会去勾一下对方的手指，再很快地松开，或只是用指尖划一下他的掌心，丸山最初会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微颤一下，多来几次后就开始慢慢习惯了。直到有一次丸山适时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大仓因为被抓住了而笑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咬住了口腔内的两颊肉来控制自己难掩饰的笑意，视线努力地固定在前方而不是看向身边的丸山。对方也玩闹般地握着他的手指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幅度大到从他们的手臂就能看出来，镜头快到拍到他们时大仓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轻拍了一下丸山的肩膀，这才松开了手。

“你俩又玩什么呢？”站得离他们最近的横山侧头吐槽了一句，丸山笑着冲他做了一个双手合十又半蹲着“嘘”的动作，大仓拍着手笑起来，这回横山也笑了，略带着点无奈和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

大仓一看到丸山就会笑，没办法好好地控制，喜欢的心情都快满溢出来了。像是进入了第二阶段一样，两人都不点破地继续玩闹着，却也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丸山的身体温暖柔软，一旦碰到了就不想松手。大仓从后面抱住他的时候想，能随意地就靠这么近也没人会怀疑的关系性真好呢。

做节目的时候丸山还是会频繁地跟女嘉宾互动，大仓每次都故作生气地把他拉回来。

“你这家伙，真是讨厌你这点啊……”大仓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往自己这里扯，而丸山瞄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笑了。

“不会是故意的吧，小丸？”

“为什么呢？”丸山抬起头问他，有点狡黠地窃笑着，于是他们短暂地对视了几秒钟。

这个话题没有下文，因为他们马上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了工作上。

 

07

大仓大概是喜欢我的。

有了这个笃定的意识后，丸山似乎本能地更加依赖对方。做完一发技后他也会下意识地第一个看向大仓，不管他做什么，大仓一定会给出很棒的反应。

他开始期待着大仓的小动作和肢体接触，从后面抱上来时大仓的手臂会横在他的身前握住他的肩膀，歪头靠在丸山的脑袋边，将一部分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有时候太重了，或者搂得他太紧了，丸山会拍拍他的手臂小声地说：“大仓，不能呼吸了……”

接着就会听到大仓笑出来的气声，暖暖地喷在自己的耳侧，然后才微微松开了一点。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两周了，明明时间也不是太长，主观上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因为都少有共同的休息时间，他们除了月底的烤肉以外也没有再单独约出去的打算，这让丸山对那一天的到来既期待又不安……会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吧。

 

有时录完节目丸山会感觉筋疲力尽的，跟大家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在回去的车上就开始困得不得了了，他身边并不总是会坐着大仓，但刚好那一天是。丸山的脑袋因为倦意往前耷拉的时候，大仓的手掌扶着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按。丸山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就又闭上，放松地靠了过去，大仓身上的味道让他感到温暖又安全。

在进入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时，他听到一声很轻浅的“辛苦啦”。

好温柔，温柔到有一种能带走所有疲惫和不安的魔力。

 

08

大仓知道丸山状态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从他整体散发的气息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他从不过问发生了什么，也不干涉对方的自我调整。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机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很早之前丸山基本上不邀请人去家里，他像警惕敏感的动物那样划分自己的领地，不允许其他人的侵入，大仓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慢慢地放下戒备心。

离月底还剩几天的时候大仓突然因为个人工作的原因抽不开身了，他一边忙到晕头转向一边想着要怎么跟丸山说才好。最后还是选择先发了一条短讯试探一下。

“没关系哦！有个人工作是好事嘛，大仓好好地去忙，我们可以下个月再约(*^ー^) ”

丸子总是这么温柔呢。

大仓的脸在黑夜中被屏幕的光照亮着，他笑了一下，就把手机放到一半准备睡觉了，现在睡的话还能睡五个小时。

 

隐约感觉到丸子状态不佳是他调休的前几天，他有些担心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应当留出适当的距离，毕竟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亲密关系。

大仓对这一认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工作提早结束的那天刚好是他们本该一起去吃烤肉的那天，虽说是提早，但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大仓不知不觉就让计程车停在了离丸山家很近的那条街区。他边逛边买了些吃的，热腾腾的食物冒着热气装进袋子里，他的心砰砰地跳着，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直到走到丸山家门口他才真正地犹豫了。

会不会太得意忘形了……也许丸子根本没想见他。

大仓把两袋东西并到一手拎，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编辑讯息——丸子现在想看到我的脸吗？

发送出去后才发现是很奇怪的一句话。但是如果丸山一直不回复呢，他要一直在这里等吗？或者直接被拒绝，那他就要悲惨地回去了。

等待的过程中食物的香气折磨着大仓的胃，他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起来。怎么办，要坐地上吃吗……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短讯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想啊，好想大仓

像是手指拨弦那样拨乱了大仓的心跳，他把手机放进衣袋里，深吸一口气，按响了丸山家的门铃。

是你说想我的，不许不开门啊……拜托了！

几秒钟的等待过程里因为不安和焦虑而主观上地被拉长了好几倍，如果丸山透过猫眼看的话估计能看到大仓死死闭着眼睛默念的样子吧。

然后，门开了，门把手的转动声音，室内的灯光照亮自己的温度，像是被无限地放大。

丸山只穿了一件毛衣和一条长裤，蓬松柔软的头发因为逆着光而勾勒出金黄的边。

“谢谢你开门了啊丸子！”大仓由衷地感谢，丸山低头接过了两塑料袋的食物，并将拖鞋摆在了大仓的面前。大仓关上门后半弯着腰在玄关换鞋，突然意识到丸山还没有说话，也还没有正眼看过他，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也来帮忙吧。”大仓表现地自然地去将套餐和小食从塑料里拿出来摆到桌上，余光却撞见了丸山微红的眼角。

他轻轻地拉了一下丸山的手臂让他面向他，对方的眼睛里因为盛着泪水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微动的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他很用力地咬着下嘴唇，视线缓慢上移才终于与大仓对视，在那一瞬间大仓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他很轻很轻地将丸山拥入怀里，他们很少有这样正面的拥抱，而此时大仓缓慢收紧了双臂，将他完完整整地抱在怀里。丸山愣了一会儿后，也慢慢地抬起手回抱住了大仓。

他一直知道丸山有着完全不同的一面，那一面的丸子可能细腻敏感又怕寂寞，可能会很爱哭。但不管是怎么样的他，大仓都想要去了解。而现在他真的踏入了这一条线之后——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接近过丸山隆平。

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大仓的肚子再次响亮地咕咕叫出声。怀里的丸子小声地笑了，垂着脑袋慢慢松开他。

“啊呀……真讨厌啊你。”大仓责怪般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小忠饿好久了吧？快吃饭吧。”丸山笑了起来，两颊上浮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他坐在了旁边双手托着脑袋。

“你看着我吃吗？一起嘛。”大仓掰开筷子后递给了丸山。

“我吃过啦。”丸山跑到客厅，从茶几上拿了一杯刚喝没几口的红酒又跑回来坐下，“我喝酒就好。”

“那我也要喝。”大仓立刻接上。

“我去给你倒。”丸山刚站起来就被大仓握住了手腕，因为惯性又一屁股坐回原座位。

“我喝这杯。”大仓指着高脚杯上的吸管说，“反正你也是插吸管喝的吧。”说完大仓就拿出袋子里的吸管也插入酒杯，并凑过去吸了一口。

等大仓开始大口吃饭的时候，丸山也拉过了自己那根吸管，然后像发现什么奇迹般说着：“啊，刚好是橙色和绿色呢……只不过是反的。”

瞄了一眼丸山含在嘴里的绿白条纹的吸管，大仓问：“那要换吗？”

“不用啦。”丸山轻轻地说，“总觉得这样好像情侣……”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这时房间里安静地只有大仓大口咀嚼的声音，他用筷子往嘴里拨着米饭。

“真好啊……看大仓吃东西总有种幸福的感觉。”丸山歪着脑袋柔和地说。

“难道不是吗？”大仓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反问道。

“诶？”丸山有点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

“难道不是吗，情侣。”大仓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认真地看向丸山。

丸山逐渐地露出一种无奈，悲伤又喜悦的笑容，他藏在头发下的耳朵慢慢变红了，声音很轻：“这么说真狡猾啊……上次喝酒也是。”

“上次？”大仓的脑内模模糊糊地浮现出那个不真切的关于亲吻和告白的梦，问了那个从来都不敢确定的猜想，“那个……原来不是做梦吗？”

这么一说连丸山的表情也动摇了，他看着惊讶的大仓几乎是有点无奈了。丸山的手指还在把玩着那根吸管，视线不定：“是真的啦。”

“丸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什……这个要怎么说啊！”

“啊……也是！”大仓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我们重新来一遍吧。”

丸山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投向了大仓，两人对视的几秒里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出声。大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

“要不，再喝点酒？”丸山提出了建议。

“不行，不能每次都靠酒吧。”大仓把椅子挪过去一点，双手捧住了丸山的脸，带着暖和的温度，柔软的脸颊，他忍不住揉了几下。丸山想掰开他的手，但是反抗很微弱，大仓凑过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丸山屏住了呼吸，接着他轻轻地在那个可爱的嘴巴上落下一吻，然后又亲了亲嘴下和眼下的痣，最后因为有点害羞而抱住了丸山，脑袋撒娇般地蹭在对方的肩膀上。

“小忠，好温柔。”丸山摸了摸他的头，“跟我想象得不一样呢。”

“丸子想的是舌吻吗？”大仓很快地反问。

“才没有！”

“抱歉啦我刚吃完饭，如果现在舌吻丸子就会间接吃到烤肉味，等我刷完牙再试试吧？”

然后两人都因为这句话笑了起来。

 

饭后他们摊了一桌的东西没有收拾，就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大仓一如既往地搂着丸山的肩膀，丸山也放松下来往他的身上靠。

“之前几天，都感觉不太好吗？”大仓试探性地问。

“嗯。”丸山闷闷地应声。

大仓像安抚一个小动物那样用手掌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摸着丸山的头发：“丸子很棒的。我觉得丸山是最有趣的人，在我心里排第一位。”

“怎么突然叫丸山……”

“也可以叫隆平哦。”

“别说啦，好害羞。”

“真的。丸子又有趣，又温柔，努力又用心，一直以来辛苦啦……我最喜欢这样的丸子了。”大仓的指尖绕着丸山柔软的发丝，“现在这样低电量的丸子我也好喜欢。”

“我也……好喜欢大仓。”丸山抬起脑袋，眼角又变得湿漉漉了，这个角度的丸山看起来很年少，“多亏了有你。”

大仓的心突然被填得很满，满溢着柔软温暖的情绪，舒适得让人只想永远地陷下去，他抱住了丸山，脸颊微微蹭着对方的，接着轻笑起来说：“我还真喜欢拥抱啊。”

“我也喜欢。”丸山甜蜜地回答。

他们抱了一会儿后，大仓微微松开他，以确保能看到对方的脸：“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丸山眨巴了几下眼睛，傻乎乎地问：“你说呢？”

大仓想了一下，把那杯快喝完的红酒杯拿了过来，将两根吸管缠在一起，看向丸山：“那，喝完这杯酒我们就是真正的情侣了。”

奇怪的，类似于交杯酒的超傻的仪式。

然而丸山很轻快地回答：“好。”

他们凑过去的时候脑袋还撞在了一起，大仓喊着痛，揉揉自己的脑袋又笑着揉了揉丸山的脑袋，然后他们微微错开角度喝完了剩下的红酒。

“那……要告诉大家吗？”丸山有些犹豫地问。

“当然是保密啦！”大仓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们对视的时候很容易就笑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化起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大仓和丸山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剧一边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直到在沙发上睡着。

接下来一定会一切顺利的，我和丸子都会。

大仓在进入睡梦之前迷糊地想着。

 

09

那天晚上丸山梦到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而下面的大仓踩在软绵绵的白色空间上，对他说，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可是好高，好可怕。

没事的，丸子，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大仓仰起脸明朗地笑着，张开了双臂。

丸山一咬牙，就纵身跳了下去，奇妙的是下落速度很慢，他像一片羽毛那样轻轻缓缓地降落到大仓的怀抱里，而对方收紧了双臂抱紧他。

看吧，我就说没事的。

丸山闭着眼睛回抱住他，大仓的拥抱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全，总是如此。

 

FIN